恍惚之间，如梦如幻，分不清是一脚踏进了黄泉，还是徘徊在人间孤巷里。如幼时重病，似是没有了所有的知觉，却又能够察觉到不同寻常的东西，半飘半浮，光影移转，身在人间，魂却不在。
倩兮昏着头往前走，她不知前面是什么，但她也只能往前走，因为她的眼离瞎不远了，什么都看不真切，只有糊糊的光影在动。
大抵是差不多瞎了，别的感觉灵敏了许多，她能分辨出哪些是潜伏于寻常人间的贼子，每每分辨了出来，她都要装作疯病发作躲到几条街外，唯恐被看出了端倪来。
说来也奇怪，明明她已染上疫疾，本该在几日间悄无声息地咽气，却平白地多活了几日，而且那疫疾的症状正慢慢散去。
来想去不过是徒增烦恼，她拍了自己几下，拄着手中的枯木继续前行。
已经是记不清自行走了多久，她总想起过往。
似乎在极其年幼时就被卖到了牙婆子手中，她只记得自己被关在一破败的小院里，与一群衣衫褴褛且瘦弱的孩童一齐艰难地活着。
牙婆子的生意不好做，他们这些孩子太年幼又太难看，谁又肯买？
于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牙婆子常拿这些孩子来出气，打得他们“嗷嗷”直叫，哭喊声都能震落屋檐上的灰尘。
也幸亏此偏僻寂静，除了牙婆子这个小院外，几乎是没有人住在这儿，这些惨事便无人知晓，除了当事人。
这些孩童不是没有想过要逃，他们要逃到何，逃了以后又该如何营生？何况他们已是入了奴籍，身上也烫了火印，私自外逃在上，谁都能把他们抓了送到官府领赏。
很快，生意惨淡的牙婆子就揭不开锅了，便将这些孩童都赶到街上去行乞。
起这些孩童的惨相还能得些怜悯，但要钱的孩子一多，谁都不肯再掏荷b了，看见都恨不得快走几步，大啐一口，驱驱霉气。
她与别的孩子不同，总在上借着尿遁之类的借口，采些野花小果子什么的兜在衣衫里，等到了街市才放声叫卖。而且她的手与脸洗得干干净净的，破烂的衣衫也穿得整齐，那些出来买菜的婶子们见了这样乖巧的丫头就心疼，纷纷掏钱买上一两朵花儿或是抓几枚果子。
每每差不多要回去时，她就悄悄地将钱儿分一些给同来的孩童们交差，有时得了吃食也是如此，大家便十分喜欢她。
牙婆子爬滚打了多年，早就成了人，这点小心还是能看出来的，但这年头谁都不好过，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了乞讨的钱儿，这些孩童至少能吃饱了，骨头上也有了点肉，看起来也讨喜了些。
正好有大户人家要买丫头小厮，牙婆子赶忙将这些孩童拾掇一番带去了。
她笑起来十分讨喜，便被前来挑人的管事相中了，改名为倩兮。
倩兮被放在外院里学规矩，每日都要做扫洒浆洗等活计，吃的是例份素菜。许多小丫头吃久了就觉得腻味，时常在暗地里埋怨，倩兮觉得这已是很好了，她当乞儿时吃得可是别人不要的馊物。
别的小丫头都想尽办法要去院，唯有倩兮如磐石般，只围着管事分下来的活计转，这一点使管事十分喜欢这个任劳任怨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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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都笑倩兮愚钝，而倩兮只觉这就够了。
管外院的管事被提到院里管草木扫洒，她顺手将几个小丫头也一同带到了院，其中就有倩兮。
光阴伴风吹皱了一池碧水，当年的小丫头们都出落成明眸皓齿的姑娘们了，举止投足间都有大户人家中的沉稳与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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