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气绝时，不曾瞑目。
即便双眸已没有交点，他也一直看着我的方向，仿佛带着无尽眷念。
我颤抖着双手，为他合上眼帘。
那一刻，天仿佛也随着他的眸闭上了。
师父修行四十余年，已达丹道之境←一死，体内精元顿时化作金芒，从渗血伤口四溢而出。
但见那金光久久不散，反倒悉数注入在嘤嘤作响的巨阙叫。
我呆呆看着，早已忘记思考。
刹那间，金与红的交融，接下来便是两者互相抗衡。
不知过了多久，巨阙终究抵挡不住越来越盛的精元，较红光褪去，如血的刃渐渐被金色隐没。
与此同时，巨阙一阵压抑的怒吟，巾颤抖着，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怨恨，却最终趋于平静。
倏然之间，金芒大盛。
师父的精元本附在叫上，此时却化作千万流光，悉数四散开来，融成耀眼的一片≌亮了早已断瓦残砾的瑶光殿，晃得我睁不开眼来。
昏暗之中，那点点金色像是千万流萤∫看着它们在夜色下流转着，游曳着，直到光尽湮灭。
当最后一道金芒熄泯时，巨阙红光化无，巾也变成铁色，仿佛一把寻常兵器，不再有煞气流出。
我看着刺入师父心口的巨阙，神智早已在悲痛之下变得呆滞，浑浑噩噩中，忽而恍然——
以精元净化了巨阙剑，师父，是真正魂飞魄散了啊……
没有了进支撑，筑在我和师父周围的结界也随即消弭。
不少弟子围观在旁，一直不得近前，见结界消失，纷纷上来。
方才，我和师父对峙，他们皆已目睹，自然听到我质问，以及师父的承认。
故而，众人面对眼前的定局，心中皆是复杂不已。
有人道：“师妹，让容掌派好走罢。”
我有些恍惚地折，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突而撕心裂肺地大笑起来，“哈！你说什么疯话？”
那人见我声嘶力竭，精神已然不太正常，不由面露难色。
我却抱着师父蓦然起身，他毫无生气的头软软垂下，紧贴着我的心口。
我低头，有些温柔地摸了摸师父苍白的脸颊，声音低得如同呢喃：“师父没死，只是睡着了而已。”
这样暧昧的动作，这样眷恋的眼神，任谁也能看出，我对容尘，早已不止于师徒之情。
我却笑着，温柔地笑着，直到僵硬上翘的唇角一热，随即有咸热液体滚落。
那液体尝在舌尖，很苦，也很涩。
突然，又有人惊叫道：“连城，你的头发！”
闻言，我手指麻木捋过胸前垂下的长发，但见那一头如墨的青丝，正在以眼可见地化作根根银白。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到底是走火入魔的后遗？还是人死情灭的心碎？
我已不可得而知……
剑，明明刺在师父心口，而我却痛得仿佛五脏都抽成一团。
心，仿佛饮血，竭力地笑过之后，便是嘶声长啸，黄连般苦涩，已是悲恸欲绝。
这嘶声太过绝望，在场众人皆被感染，无不面露悲戚之色。
长啸邈入层云，我一声一声地嘶喊着，直到声音沙哑，却永远不会有任何回音。
我抱着师父，折身而起，白鹤一般掠过众人头顶，在渺渺兮夜色中，飘然远去……
琴毁仅，瑶光不再。
这一生，我再也没有回过崆峒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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