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丧事办地极为隆重，全部皇城帝都素服举哀，辍朝五日，素食七七四十九日，罢礼乐，宴酒。
风月场合纷纷关门，家家户户都换上了白灯笼，每一条街道都披上了白布，沉默而萧条。
金碧光辉的夕照皇宫里，
暮颜从那日和太后聊完之后，全部人的精力状态就有些低迷，不太爱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容貌，只是这几日所有人几乎都是这般，便也并不奇怪。
只认为殿下是由于太后逝世才如此。
只有暮颜自己知道，太后苦苦挨着也要等她回来告诉他的东西，对她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黑暗的、失看的人心，谁都很无辜，谁都却并不无辜，不过是站在自己的态度，往衡量利弊罢了。当年太子天平上，最重的是山河社稷，是储君之位安稳，而当年师妹天平上，最重的是儿女情长。
长达二十年的爱恨，实在最初只是这样的身处两个不同时区般的差别。
我要一颗苹果。你却只有一车香蕉。
烈日当空，碎金日光落在琉璃瓦上，折射出的光芒刺眼地痛。
无风。院中水池安静地连一次褶皱都没有，树叶花草也是纹丝不动，寂寂无声的世界里，雪白缟素烦闷而压抑。
间隔太后逝世已经第四天，一应仪式都已经结束了，只是棺椁还停在宫中，日日受着祭拜。如今气象炎热，宫中搬来了大块大块的冰放在屋内，冰窖里往年用来冰镇瓜果的冰，恐怕这几日都要耗费一空。
暮颜带着小平站在院中占了一会儿，才提着裙摆推门而进，扑面而来的冷气从瞬间席卷一身，令人午后困顿的精力一震。
屋内没有人，只有太上皇一人，跪坐在棺椁之前的蒲团之上，神思恹恹的样子容貌。
暮颜让小平留在了外面，自己关了门走过往，跪下，叩拜，上香。她逐日都会来，每次都是这样，一言不发，沉默着做完这一套流程。
脸上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没有哀欢，墨色的瞳孔，是烛火都照不亮的浓黑。一身黑衣长裙，将蓝本总是爱好穿白衣的少女衬地越发瘦削而内敛，腰间只是一根同色绣花腰带，换下了那柄名动天下的岁和名剑。
太上皇偏头看着她，这几日，她来了之后她没有说任何话，对他也是视若无睹，群臣百官的安慰之词她一个字都没说。却似乎能更好的熨帖人心。
这是他的女儿，没有被这世界承认的，他在世上唯一的女儿。
夕照皇室在他这一代，差一点就断了香火，却不曾想上天毕竟待他不薄，给了他一儿一女，给了这夕照皇室最攻不破的两个手足。
暮颜上完了香，退后一步，没有和以往一样转身离往，看着华丽厚重的棺椁，出声，“她在哪里？”
哪个？太上皇下意识抬头转身看来，微微的怀疑。
少女看着那棺椁，似乎在出神，黑衣墨发，一张素白的小脸上，眼瞳很大，很黑，眼角微微上挑，有些不自知的风情。这种视觉差别有种直击人心的震动。
“那一日，她跟我说了很多事情……前尘往事我不想管，但是，倾城府百口人的生命，我母亲的生命，还有销魂大山脉的那些冤魂，我不能不管。”她淡淡说着，即使是这样沉重的话题，她也语气平庸，像是在论述别人的事情，说完，持续问道，“所以，她在哪里？”
震惊。
本来……她都知道。本来……她没有疯。太上皇脸色复杂地看向那棺椁，本来，她苦苦等着暮颜回来，就是要将这个困扰了她二十多年的机密告诉她。
二十多年，无人诉说，装疯卖傻，还要时时被丧子之痛折磨……所以，才会如此形销骨立到药石无效吧。
他闭眼，叹了口吻，“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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