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鸿铭走了，回武昌去向张之洞复命。临行的辜鸿铭情绪复杂，有那么一丝不甘，有那么一点憧憬，更多的则是迷惘。
颐和园里的光绪皇帝也很迷惘。或者说，是很烦躁。
那是一种象狮子被困在笼子里的烦躁，一种空有王者威势却无法逃离牢笼的烦躁。
太后套在他身上的绳索开始越来越收紧了。最近半个月来，京师周围军队频繁调动，步军统领衙门连续封锁关防，甚至禁宫侍卫也全被换了，可是这一切都不是出自他这个九五之尊的皇帝的命令。
而他这个皇帝的政令现在更是出不了宫门。军机四章京草拟的上谕到了那帮官员们手里就象泥入河海一样，官员们除了唯唯诺诺之外，就再也没了下文。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皇帝惹恼了老佛爷，维新党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皇帝想杀几个大臣来泄愤，可是现在他的手头上，拿去杀人呢？
皇帝强压心头的烦躁，仔细梳理着目前的时局。步军统领衙门和丰台大营显然是指望不上了，直隶总督、北洋大臣荣禄那里更是指望不上。要说京师周围，惟北洋一系军力最盛，如果北洋的新军投向了皇帝，丰台大营和步军统领衙门那些人马肯定不是对手。
如今北洋三军中，最强的聂士成武毅军远在粤北和革命党对峙，还有董福祥的甘军15000多人驻扎在芦台，袁世凯的新建陆军7000多人驻扎在天津小站。
董福祥，同治年间被招安的*将领，因随左宗棠镇压*叛乱和收复新疆时立下大功而深受朝廷倚重。他原本是左宗棠的人，现属北洋一系，却是老佛爷极眷顾的人，恐怕指望不上。
袁世凯……
皇帝心中沉吟不决。要说这袁世凯是强学会的发起人之一，在政治理念上属于维新派是绝对无疑的。只是一则新建陆军人数较少，二则袁世凯此人自维新运动开始以来表现得一直较谨慎，到底心思如何还费思量。老佛爷和荣禄一直以来容忍这样一个维新派的人执掌北洋三军之一的新建陆军，对他肯定有控制的手段。要联络他，要格外小心才是。
听说袁世凯一直派他的幕僚徐世昌在北京和维新党联络，康、梁等维新党骨干会晤时徐世昌经常在场。从这一点上看，袁世凯支持维新党的决心应该是可靠的。
新建陆军人数虽少，但据闻战斗力强横，是不可多得的精锐。在效忠后党的诸旅环绕之下，这支军队该如何利用呢？
皇帝想的脑袋发涨。想来想去，总是冒险性较大，很难有一个万全之策。还是找个人来议议吧。
“传刘光第、谭嗣同。”皇帝对侍立在身边的小太监说道。比起康有为和梁启超，在议这等军机大事方面，皇帝还是更信任刘光第和谭嗣同。这二人行事果决，有政治经验，比书生强。
小太监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终于小声说道：“皇上，恐怕两位大人是进不来了。”
“？”皇帝当即变了脸色。
“今天上午军机处几位章京要进园面圣，都被大内侍卫挡了。说是没有太后的谕令，任何官员不得私自面圣。奴才以为……”小太监言尤未尽，却犹豫着终于不敢再说下去。
皇帝颓然仰靠在椅背上，面色苍白。良久，他挥了挥手：“下去吧。”
小太监应声退下，小心翼翼的出得门去，心中忍不住还是感慨了一句：“皇上还是性子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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